大学毕业,上岸保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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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实故事计划Pro
主题分类:劳动者处境
内容类型:深度报道或非虚构写作
关键词:保洁员, 保洁, 做保洁, 公司, 团队, 广州, 毕业
涉及行业:服务业, 居民服务/修理/物业服务
涉及职业:青年学生/职校/实习生
地点: 无
相关议题:无
- 高学历年轻人因求职困难转向保洁行业,面临的不仅是体力劳动的挑战,还有职业不被尊重的现实。
- 保洁工作虽然辛苦,但对于一些人来说,提供了比之前白领工作更高的收入和稳定性。
- 从事保洁工作的高学历劳工在面对极端不卫生的环境和客户不尊重时,展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和责任感。
- 职业转换过程中,一些劳工因为职业选择受到社会偏见和歧视,影响了他们的心理健康。
- 高学历劳工转行保洁,反映了当前就业市场的压力和对于体力劳动职业认识的复杂性。
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仅供参考,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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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压力四起的当下,一些高学历的年轻人在求职或考研受阻后,决定暂别当下的生活,下潜到保洁行业等学历要求较低的工作中,从事体力劳动,借此避开面前的难题。
下潜之后,他们发现,等待在面前的,是另一套同样不简单的生存逻辑,等待他们去应付。
高校毕业去做保洁
瓷砖地面铺陈青色霉点,墙壁角落,橙色湿滑的菌斑覆盖。蹲便器里面尿渍深深,踩脚防滑砖处沉积的黑水散发阵阵腐臭,周清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周清忍住呕吐将清洁剂往蹲便器中淋倒,着手清理这个卫生间。
几分钟后,估摸着清洁剂大概软化了部分污垢,周清屏住呼吸,半蹲着用力刷洗蹲便器。她不时调整毛刷的角度,力求不放过目之所及的每一寸污垢。
周清今年27岁,从浙江一所高校的工商管理系毕业后,她和许多同学一样,进入职场成为一名白领。头几年,她在深圳一家药企做行政文员,负责为企业文化推广撰写文案,每月领七千多元的工资。最近一年,她成为了一名保洁员。凭借着头脑和耐心,她如今已经有了稳定客源,每月不休息,能有一万五千元的收入。
这单接单出发之前,雇主告诉周清,家里的东西不算多。可一进门,周清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门口堆放着二、三十双鞋子,东倒西歪。沙发上,被褥和衣服揉在一块儿,团成团,屋里的布衣柜拉链敞开,吐出内里装放的枕头、衣架和鞋盒。更让人觉得可怖的是,地面堆满了生活垃圾,刚开始,根本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图 | 周清入户保洁时,客户家里的情况
作为清洁工,很多时候就是要面对雇主家亟待清扫的局面,但周清很少遇到这种“超过”的局面,在那一刻也起了想要逃跑的念头。卧室里,汗味和霉味混合弥散,可乐瓶倒在地面淌出液体,泡湿了一个快递纸盒。空瓶子、碎发、灰尘颗粒、蟑螂的尸体和卵鞘装点着空余地面。来人的动静惊动了一群小蟑螂,它们飞速地奔窜,几只钻入缝隙,几只爬上周清的腿。
周清忍住了尖叫,没忍住说了句脏话,而后就开始了这场保洁服务。
这单保洁快结束的时候,周清从客户家中清出了9袋半人高的垃圾。它们暂堆在顾客家客厅的一个角落,占据了不小的一片区域。从下午一点半开始计时,保洁在夜晚11点半结束,一共10小时。清完户内垃圾,周清从雇主家回租住处时已是凌晨。周清想着,要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一遍,免得感染细菌,一抹脸,才发现脸上沾了一层灰。想必这些灰也落到了她的眼睛里,她眼睛灼热了大半天。
图 | 周清做完保洁乘地铁回家
周清很珍惜如今的工作。成为一名保洁员之前,她已经一年没有工作。现在的日子,至少踏实很多,未来也有奔头,她不想回到之前那段在迷茫和自我怀疑之中内耗的日子中去。
这种情况,是她辞职时没有预料到的。2022年,周清从前任公司辞职。当时,她感受到领导因为认为她写不好文案,对她不满,经常语言打压她。那段时间,每天早上醒来一想到要回到工作岗位,她就十分痛苦。身心疲倦下,她裸辞了。当时,周清一心想逃离当下的处境,没有考虑重新找工作是否容易。
从上一个职位脱身后,周清骤然发现,工作已经不好找。她在网上投递了多份简历,没有回应,到最后只要是岗位在深圳、条件看上去勉强能接受的,都投:“哪里要我我就去吧。”即使这样,一年过去,她还是没有找到新工作,寥寥的几次笔试和面试也无疾而终。于是,她不得不“向下”寻找,离开白领招聘的池子,寻找一些体力劳动工作机会。
几年前,周清偶然中刷到过保洁员的岗位,她记得当时开出的月薪水平是8千到一万元,印象深刻,因为没想到“做体力工作工资也能这么高”。抱着试试的心态,她还去面试过。面试结果让她失望,实际工资并没有这么高,于是她没再关注过。
正愁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周清又在社交媒体上刷到有人做保洁的消息,订单多的时候,一天能挣1000多元,她算了算,收入比自己做白领还高。考虑到上一份工作磋磨后自己也有点畏惧脑力劳动,她想着,保洁工作看起来不需要用脑收入看起来也比较可观,于是考虑了一段时间后,她决定试试。
2023年4月,她开始利用社交媒体开拓客源,成为一名保洁师。
即使一些雇主家中的情况脏得超乎想象,周清不觉得这种局面过分。在她看来,处理脏乱的卫生状况,本就是保洁师该做的。她理得顺职责内外的关系。
最难受的,是她发现,加入这个行业,就必须去面对这个职业不被尊重的一些时刻。
一次服务完从顾客家中出来,周清询问小区里的保安,垃圾桶在哪里。保安得知她是上门的保洁师,言语中称呼她“你一个做保洁的”,她视作羞辱,和对方吵了两句。丢垃圾的过程中,对方紧随不舍,离开小区后,周清掉了眼泪。事后,顾客找到周清,夸她做得细致,希望续约。周清感谢了对方的信任,但因为那个保安的存在,她表示以后不想再去了。
在互联网上,周清发过自己做保洁的视频,有时候,会遭到非议。起冲突时,有人教育她“干服务业不能有脾气”“你也不看看,你是社会最底层”,周清说,这会让她气到发抖。
向下流动的青年
和周清一样有高校教育背景、从白领或高校学生进入这一行业的年轻人虽然不多,但绝不是个例。职业空窗期,白领岗位求职困难之下,出现了一些和周清一样向体力劳动探寻出路的年轻人。
25岁的江翼澄毕业于浙江一所大学的信息与计算科学专业。毕业前,她对前景有两种想象,或月薪过万,或考研上岸继续深造。结果,毕业后连续两年考研落榜,江翼澄回家当了半年“蹲族”,萌发了申请出国打工度假签证的想法。为了筹集准备阶段必要的资金,她开始工作攒钱。
起初,她到广州找了一份商品运营的工作,结果试用期内,因为“工作能力不符”,她被辞退,三天内搬离了公司提供的宿舍。
图 | 成为保洁师之前,江翼澄在零售公司从事商品运营工作
从老家山西好不容易出来闯荡,江翼澄觉得才一个多月就打道回府太丢人了,于是对家里瞒住失业的消息,继续在广州找工作。刚来广州时,她就因为怕找不到对口工作,曾尝试过面试保洁。
面试时,和其他人不同,她知道自己的长处不在于做保洁的经验或其它,就机敏地觉察着用人方的需求,努力针对需求在面试中表现自己与岗位的适配性,表现出服从度高、便于管理,也热爱打扫事业的姿态。
为什么本科毕业却选择了保洁师的工作——人事不免对她学历好奇。江翼澄回答说,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她想把保洁工作当做事业来经营。
借助面试技巧,江翼澄顺利进入下一轮领导面试,在那时候,她开始对领导表示,自己以后的职业规划,是晋升到保洁的管理培训岗。就这样,经过两轮面试,她当场拿到了保洁公司的入职邀请。
一开始,她因为找到了工作拒绝了保洁公司的offer,如今试用期被劝退,江翼澄联系了保洁公司人事。对方告诉她,随时可以入职,提供住宿。于是,江翼澄搬到了新宿舍,从商品运营师成为了一名保洁师。
成为保洁员前,李婧怡是一名室内设计师。李婧怡喜欢设计,大学没有懈怠过,是老师眼里的优秀学生。上学时,她一直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设计师。工作后,她经常熬夜赶工图,有时是半夜十二点,有时是通宵。为了这份被当做终身事业的职业,她自我要求严格,一度焦虑脱发。
毕业后,她如愿进入设计行业,接触到理想职业背后现实的粗粝。毕业后工作的第一家公司,因为工地出问题,几位老板互相扯皮,李婧怡觉得公司疏于管理没有前景,辞职离开。离职后三个月,那家公司倒闭了。
2017年到2019年,李婧怡第二家工作的公司资金紧缺,李婧怡和团队设计的工图,设计费3万,老板只给了3千,李婧怡气不过就离职了,三个月后公司倒闭。而后,她入职了成都当地一家颇具规模的装修公司。公司管理严苛,员工迟到十分钟扣一天工资。疫情期间,因为不满公司违规强制让员工到岗值班、发放不合格口罩,她再次辞职。后来,她在新闻上看到,这家公司爆雷负债一个亿,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后来,她跟着大学老师做了一年项目,去工地驻场搬砖积累经验,而后入职一家地产公司,奈何赶上房地产行业不景气,次年1月,公司勒紧裤腰带大量裁员,李婧怡是裁员名单上的第一人。2022年3月,李婧怡入职第五家公司,同年7月因得罪领导被辞退。
几年时间内,入职的三家公司倒闭,两次被裁员,存款为负,李婧怡忍不住怀疑,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做设计师。对职业的美好想象磋磨殆尽,李婧怡灰心离开。她想试试别的工作,只要有稳定的收入,不伤身体就行。
开始做保洁,是因为李婧怡觉得保洁不需要门槛,还可以锻炼身体。换季时,她经常免费帮朋友做衣橱整理,于是了解行情后,她开始寻找保洁师的工作。
她很快看中一家大型上市公司。这家保洁公司的保洁师底薪2800元,高于李婧怡当设计师时的平均工资,还有提成,包住,有五险一金。身边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去做保洁,李婧怡却很满意,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
不同的职业,本质上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但在现实生活中,各行各业还是会根据收入、可替代性、职业病风险等特质,分出不同的领域。
在深圳转行做保洁这件事,周清只跟一位朋友说过。她的很多老同学,都在老家工作,当会计居多,朝七晚五。以前,周清也过着类似的生活。出入写字楼上班时,公司的上班制度朝九晚七,偶尔加班。
成为一名保洁员后,周清劳作的时间直观地增加,经常会耗尽大部分白昼,再占去一半的夜晚。每天早晨,她6点多就起床,吃过早饭,8点多、9点抵达第一位雇主家中。结束工作往往到家已是凌晨,循环往复,少有周末。
午饭时有时无。她习惯做完每天的第一单吃午饭,有时候下午两点多开餐,有时候结束第一单已经是傍晚四、五点。如果赶着去下一个雇主家赴约定的时间,她就只能省略午饭,等夜晚收工再吃饭。
当保洁员不消几个月,她发现合身的牛仔裤越穿越感松弛,大臂健美不少,稍微用劲就浮现青筋。长时间接触水和清洁剂,手上的皮褪了长、长了褪,反复了好几次,指关节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粗大,以前的戒指如今已经戴不上了。
图 | 春节复工第一天,做完保洁后周清的手
相比以前,她还是觉得眼下的工作更加松快。以前当白领,固定办公室,不能选领导,上级和同事的为难只能忍着。现在,她认为遇到的大多数顾客都很友善,偶尔遇到难缠的顾客,她可以选择再不做他们的单子,及时脱身。她开导自己:再多糟心的事,都是匆匆过客。
下潜之后
真正下潜之后,许多高学历的年轻人,发现了很多问题无法通过转换圈层解决。新的圈层,有新的问题。
真正做保洁之后,李婧怡意识到,保洁工作也并非肯干就有好收入。
一度,李婧怡发现,所在的公司大量地招工,恰好是国家推行稳定和扩大就业政策的时期,她判断公司是借此换取政府的扩岗补贴,她也是在这个浪潮下得到机会进入了公司。过了年底旺季,订单量减少,加上领到了分发的补贴,公司就想把50人的团队削减为10人。因为裁员需要支付补偿金,公司开始设法逼迫员工主动离职。
2023年5月,李婧怡得知,公司以培训的名义,让员工去广州待两个月,10个人因此主动离职。李婧怡觉得工作来之不易,决定坚持,许多人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服从了公司的安排。
40人的团队从成都抵达广州后,被公司拉去工地,给一栋由旧房改造的七层大楼做开荒保洁,那里还有来自广州、武汉和杭州的团队。大楼里的几个房间就当作员工临时宿舍,里面有几张床,一台空调和一组铁皮柜。床板和墙面释放甲醛的刺激性气味,李婧怡咳得喘不过气。
来自不同地方的团队分别负责不同区域,每天都会评比干活第一名的团队。李婧怡所在的成都团队干活尤其认真,他们觉得好好表现说不定回去还能够加薪。二十年前生锈的铁栏杆、每颗螺丝都被抛得锃光瓦亮。地面上的水泥块、涂料点、玻璃胶都铲得干干净净。尽管辛苦,李婧怡没有抱怨过,“好歹也学到一些经验,我以前不会抛光的”。她所在的成都团队,在半个月里经常获得“干活第一名”。
图 | 在广州的大楼,李婧怡与团队做开荒保洁
两周之后,李婧怡听说了一件荒谬的事情——来自广州的团队,扬言要找人把成都团队打一顿,因为觉得被碾压,面子上过不去。李婧怡没有见过这种野蛮场面,和同事都很害怕,连夜买了票回到了成都。结果,公司让一行人回广州干活,李婧怡和同事们不从,公司借此,把回成都的员工都辞退了。
离开宿舍的时候,李婧怡一件件打包行李,一边想着自己又失业了。她搬去朋友家,半夜和朋友去路边摊吃火锅,破口大骂。经过这一次,她不想进保洁公司了。
一度,她还想在家政行业尝试下去。
2023年7月,李婧怡看到政府开展整理收纳师的免费培训,她报名参加,想再学一门手艺。培训结束后,她想自己单干,同时接普通保洁和整理收纳的单子。在成都,单干的保洁师如果有稳定客源,每月也有七、八千收入。
可是,她最终没能在这片土壤中生存下来。李婧怡摸不清自己拓展客人的门道,大半年过去一个单子也没接到,存款也消耗殆尽。
下潜家政行业一年多后,李婧怡如今计划着重新做回设计师,尽管要熬夜脱发,也随时可能失业,但最起码这是一条她熟悉的赛道。这一次,李婧怡想试试同时做家装和工装设计。在她的构想中,工装行业门槛更高,行业竞争生态相对健康,或许情况会好些。
这一次,不知道她能坚持多久。
做保洁,在江翼澄的计划中只是短暂的一次停留。2023年4月,她存够了经费,从保洁公司离职,着手准备出国。
在保洁公司的工作,江翼澄觉得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练。首先需要适应的,是时间。和当一名白领不同,这份工作完全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每天早上八点多出工,晚上六点至九点收工。
每天收工回公司后,要参加3个大会,复盘会总结经验,领导会复盘每天的单子做得不好的地方,需要改进,时长半小时到一小时不等。而后参加策划会,由客服介绍第二天客户家的情况,嘱咐客户的特殊要求,花去1小时。最后是分工会,小组长分配第二天的分工。开完会,大家四散,各自整理第二天要用的工具,经常疲惫得洗洗就睡了。每周的单休,也随时可能被叫回来加班。
短暂的保洁员体验,也让江翼澄发现,行业中权力的不对等,让保洁师门很难去争取合理的权益。
在她的观察中,新入职的保洁师底薪2千多。按规定,保洁师时薪18元,但是,工时是客户下单前提前跟客服谈好的,不会变。保洁师入户时,往往发现客户家的情况更加复杂,先前给的工时总是不够用,需要额外劳动才能完成任务,但超出的工作时长不会被记入工时。所以保洁师们统计的工时时长,往往低于实际工作的时长。多出来的劳动时长,平白免费劳动了。
年前是保洁旺季,客服会有意无意地用压时长降单价的方式笼络客户。“保洁师一天工作11、12个小时,只能拿到6、7个工时,这种情况在年前很常见。”江翼澄说。
这一点,同为保洁师的同事、客服和领导都心知肚明。客服的行为被纵容,公司管理方可以收获更大的单量和利润,保洁师则成为这场互相让利的交易中,唯一的受害者。
作为大学生,江翼澄曾有意识拒绝这种体量大、工时少的单子。但结果,是分给她的单子急剧减少,影响她的收入。“这就像一个服从性测试,只要不服从它,你就没单可做,只能拿底薪。”江翼澄挫败地发现,即使觉察到这种系统性的压榨,她也难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有效反抗。
2023年2月,过完年后单量锐减,公司为应对年底旺季招进的大量保洁师显得冗余,开始调整人员架构。江翼澄被分配到另一个驿站,和新同事、新领导一起工作。曾经的同事是同一批入职,一起培训走过来的,大家相互认识,关系融洽。在新驿站,江翼澄谁也不认识,僧多肉少的局面下,大家相互猜测,勾心斗角,工作氛围让江翼澄产生了窒息感。
账户里攒了一万多元,江翼澄决定辞职备考雅思,申请出国打工度假签证。2023年8月,因为申请人数太多,江翼澄没抢到签证,她消沉了一段时间。而后,她决定开始申请留学读计算机专业研究生。如今,她借住朋友家中,兼职当雅思助教,一边准备申请学校的材料。
* 应讲述者要求,文中人物信息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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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郭佳琦
编辑|温丽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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