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性别，困于求职｜工劳小报 #55 新闻刊

01 本期重点

跨越性别，困于求职

跨性别群体常常身处大众讨论的漩涡中。例如，今年巴黎奥运会时出现了选手性别的争议，尽管这些选手并不是跨性别，但社交媒体上却出现了攻击跨性别的声音。而在日常生活中，ta们遇到的是更现实的问题——贫穷、普遍的失业、求职的困难。

根据《中国跨性别群体- 生存现状调查报告（2017）》，跨性别劳动者面临的失业风险约为11.87%，是同期社会普通人群的三倍，而在年收入少于2.5万元的低收入人群中占比约为33.54%。数据表明，跨性别劳动者群体在就业市场中处于相当不利的位置。这与ta们在职场中经历的偏见、歧视和排斥是分不开的。

对于中国大多数跨性别劳动者来说，职业发展的困难在身份认证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很多跨性别劳动者都会在“性别过渡”的过程中逐渐探索自己的性别表达，因此会与身份证件上的样子产生差异。然而，繁琐的身份认证使他们在求职与工作的过程中受尽阻挠。美团就有跨性别骑手因为身份证照片与实际外表有差别，被限制接单，无法正常工作（来源）。

而学历也是求职过程中的必要条件。现在，一旦学历注册并提供网上查询后，除非存在信息错误，否则学位学历上的信息都不能变动。跨性别劳动者如果想改变这些证书中的性别，就需要经过省级教育部门的审核确认。但事实上，由于各部门之间对“确有错误”的解释不一，学校和教育行政部门常常互相推诿。这就使得想要更改信息变得困难重重。一旦学历审核无法通过，很可能再次将他们推入不稳定性的泥潭。

另一方面，求职过程中的歧视，也是使得跨性别劳动者就业难上加难的原因。而且，这很少会因劳动者的学历、技能背景而被改变。复旦大学毕业生白雨霏（化名）在求职过程中就因其跨性别身份经常收到用人单位拒绝录用的邮件。一封邮件将白雨霏的跨性别身份称作“特殊情况”，虽谈及对其能力的认可，但最终囿于白雨霏的跨性别身份，没能招聘白雨霏入职。由于求职屡屡受挫，她曾为了生存去夜总会做“陪酒女”（来源）。而“中国跨性别就业歧视第一案”中的C先生（化名)，即使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也因为跨性别身份在试用期结束后被公司无故辞退。这些情况在跨性别人群中都不是孤例（来源）。

当跨性别者想要通过法律保障权益时，由于中国就业促进法中对于保障工作平等权利的规定没有明确涉及跨性别者。所以，尽管“就业歧视”在法理上成立，但在实际诉讼中却很难成立，甚至不予立案。因此，ta们往往采取迂回的方式以“侵犯人格权”提请诉讼，例如针对公司有关跨性别者“不正常”、“不健康”的言论提起诉讼。

然而，少数案例的成功并不意味着判决结果足够稳定，也不意味着法律对跨性别劳动者的平等就业权利提供了足够的保障。例如，在同样胜诉的杭州跨性别马女士的案例中，法官并没有在判决书中明确提及“歧视跨性别劳动者构成就业歧视”的语句。其次，由于中国并非判例法体系，成功的判决案例并不能保证后续的类似案件也能够胜诉。在2022年之后，类似的案件在地方法院经常遭到“同案不同判”的待遇。此外，这类案件的判决与法官本人及其过去是否接受过足够的性别教育有很强联系（来源）。因此，跨性别劳动者想要用法律来维护自己在工作中免遭歧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跨性别者在求职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并不只是边缘群体的少数困境，我们更应该借助这个契机来反思：劳动、就业与性别身份是否存在必要的关系。身份证照片的性别气质的改变为何会成为认证的门槛？学历信息上又为什么要记载性别？在职场上，真的有工作是必要限定某种性别的吗？我们身处在被性别化穿透的社会中，这些不必要的性别揭露造成了跨性别群体的障碍。而我们渴望的劳动环境，应该看重的是人们的劳动付出与创造能力，而非在意个人身份，不论是性别、年龄、民族、宗教还是其它。

02

工人动态

—— 工厂工地 ——

江西志浩电子欠薪：工人集体维权无果，工厂停产无回应

自11月20日起，江西志浩电子科技公司的工人因被拖欠长达四个月工资，连续多日聚集在政府机构门前，要求解决欠薪问题。在事件过程中，甚至有部分工人被警方带走，现场气氛紧张。该公司每月工资可达8000元，但工人们反映目前仅收到500至2000元不等。工人们表示，他们已四次前往劳动局和县政府寻求帮助，均未获有效解决方案。工厂目前一直处于停机停产的状态，没有人出面回应工人诉求。江西志浩及其关联公司的欠薪问题，也是整个PCB行业问题的缩影——疫情后普遍订单量减少、产品价格大幅下滑，自2023年以来已经有至少20家上市PCB企业陷入破产危机。来源

极越汽车原地解散，员工与CEO连夜谈判维权

12月11日，极越汽车突然公开宣称公司销量上升，将进入创业2.0阶段。但当日内部会中CEO夏一平的发言却显示出不同情况，员工们发现真实情况是公司陷入停摆，濒临解散。公司给员工的选择是：要么在12月16日前离职，可能拿到N+1赔偿；如果留下，将没有社保和工资。12日晚，员工们纷纷涌向公司上海总部，多名员工围堵了夏一平，并与他和股东代表就社保和赔偿问题进行了连夜谈判。第一次谈判直到13日凌晨4时才结束，接下来每日公司都与员工代表进行后续多轮谈判。12月16日，公司位于重庆最大的汽博中心门店被封。12月18日，极越员工赔偿方案已修改到第九版，目前正在等待背后股东百度确认，具体内容仍未公开。来源1，来源2，来源3，来源4

金矿工伤事故致农民工左眼失明，维权之路坎坷重重

7月3日，四川省阿坝州小金县潘安乡门子沟金矿发生一起爆炸事故，工人何先生受伤并需要进行左眼球切除手术。尽管伤势严重，矿主不仅未给予合理的赔偿和救治，还试图推卸责任。 无奈之下，何先生开始上访寻求公正，但是他在小金县相关部门被以扰乱单位秩序罪拘留5天，之后又被相关机关定性为“盗采国家资源”。对于这一指控，何先生表示十分冤枉和无奈。由于金矿矿主未给予任何赔偿和救治，他不得不自行承担高昂的医疗费用。同时他的右眼视力极速下降，急需进行二次手术。来源1，来源2

科特迪瓦务工遭欠薪，工人17个月仅拿到7500元

12月初，曾在科特迪瓦务工的蔡先生反映，自己与青建集团原约定两个月内结清15万多元工资，对方却至今未支付。和蔡先生同行的李先生，如今回国6个月，也有近10万元的工资未结清。青建集团海外项目管理中心孙经理表示，工资拖欠问题源于工程款未到位，正要求项目部筹款解决，争取在年底前结清大部分工资。蔡先生表示，青建承诺12月和春节前分两次支付工资，若未兑现，将考虑采取法律手段。青建集团此前也因拖欠工资问题被山东省住建厅通报。来源1，来源2

快递装车工高温作业离世，家属与圆通公司赔偿争议未果

7月23日，40岁的快递装车工白润明在河北圆通公司工作期间突发晕倒，被送医后诊断为热射病，不幸于7月25日抢救无效离世。家属表示白润明在高温工作环境下被强制加班，并质疑公司救援不及时，要求一次性赔偿300万元。而圆通公司表示白润明属工亡，愿按规定赔偿140万元，并称未强迫加班，救助及时。双方多次谈判未达成一致。白润明家属强调赔偿同时，要求公司承认错误并进行整改。来源

—— 服务业——

广州市限制电动车速15km/h，外卖骑手难合规

12月5日，广州市人大常委会通过《广州市电动自行车管理规定》，旨在整治电动车改装、超速、违章等乱象。广州市现登记电动车超560万辆，外卖骑手成为法规影响的焦点群体。新规明确限速15公里/小时，禁止手持通信工具驾驶，并对违法行为实施严格处罚，同时要求配送平台优化派单算法，调整配送时间。尽管法规的初衷是规范交通行为与安全，但在当前的外卖平台配送要求下，限速等同于让骑手陷入要么超时要么违法的矛盾中。有专家指出，广州非机动车道配置不足，法规需配套设施完善才能真正解决问题。来源1，来源2

不愿“隐退”的62岁闪送员在北京总部外讨说法

12月初，62岁闪送外送员宝哥被强制要求退休、封号，无法继续接单，他因此开始了维权之路。宝哥从2018年起在保定开始为闪送工作，2020年响应总部号召赴北京支援，但今年11月21日接到站长的通知，称他必须在12月中旬退休。12月2日，宝哥意外被封号，无法接单。数次沟通未果后，12月4日，宝哥亲自前往总部寻求解决，却遭遇工作人员冷漠对待。62岁的闪送员宝哥，自12月10日起，已在北京市海淀区闪送总部外坚守了四天四夜，等待公司解决其被强制“退休”的问题。尽管北京的最低气温已降至零下5℃，宝哥仍然不离总部，希望得到回应。他无奈表示，自己欠债一万多元，若无法继续工作将难以偿还。来源

上海：百名电商抗议拼多多乱扣乱罚遭镇压

12月10日，位于上海长宁区的拼多多总部爆发电商维权事件。上百名电商因不满平台长期乱扣乱罚，聚集抗议，遭到警方镇压，多人被抓捕。据悉，维权电商们因拼多多平台的乱扣乱罚政策，遭受了严重的经济损失，有些甚至濒临破产，他们从各地聚集到上海，希望拼多多退回被扣罚的款项。今年7月，部分海外拼多多跨境电商也曾多次前往广州TEMU总部抗议拼多多的乱扣乱罚政策。来源

—— 政策 ——

新《职业病分类和目录》发布，新增2个职业病分类

12月中，国家卫生健康委等四个部分联合发布了更新版的《职业病分类和目录》。相较于旧版，这次新增了2个职业病分类，分别为职业性肌肉骨骼疾病、职业性精神和行为障碍。其中，职业性肌肉骨骼疾病类别中新增腕管综合征（限于长时间腕部重复作业或用力作业的制造业工人），职业性精神和行为障碍类别中新增创伤后应激障碍（限于参与突发事件处置的警察、消防、医疗卫生人员等）。职业病目录的扩张对于劳动者的保障是好事，但这些新职业病如何在现实中得到认定是接下来的关注重点。来源

03

深度与评论

I. 劳动趋势｜高温热浪下2：高温津贴可以买到平安吗？

在高温环境愈发常态化的今天，当前高温劳动保护制度可以行之有效地保护劳动者的权益吗？本文从四个角度分析了现行的高温保护政策，结果发现，目前国家层面仅有一份管理办法，缺乏地方或行业细则；高温补贴成为企业规避实际责任的工具，且各地差异巨大，执行混乱。此外，由于该政策长期未调整，标准已经滞后于通货膨胀和气温变化。阅读原文

II. 工事有料｜车间员工上厕所也被监控时间，MES系统究竟是什么？

MES系统是什么？和工人上厕所之间有什么关系？本文系统梳理了近期一则抖音热点中提到的制造执行系统（MES）的推广历史以及现实中和工人之间的矛盾。不难看出，和宣传口径不同，该系统既不能大幅提升工厂内的机器效率和工艺效率，也无法确保对流程有任何直接改进，它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如同主人手中的铃铛和望远镜，时时刻刻监视工人，并在必要的时候呼叫工人，指责工人，甚至惩罚工人。阅读原文

III. 极昼工作室｜快递驿站没有新闻，只是越来越难做了

尽管快递驿站的工作人员已经习惯了“生态链底端”的位置，但随着系统的逐步升级改造，这些最底端的劳动者还是会发现，原来生活，还可以更苦一点。顾客不满意的同时，驿站劳动者不仅不挣钱，还受累又受气。在快递公司的系统迷宫中，到底谁才是赢家？阅读原文

IV. 一席｜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农村老人就成了被牺牲，或者主动牺牲的部分

在政府宣称全面小康共同富裕的今天，城镇体制内退休人员每个月获得近万元退休金似乎并不过分——如果没有农村老人普遍每个月只能拿80到160元的养老金作为对比。结构性压力如此巨大，城镇年轻人可以选择断交社保、啃老、躺平，农村人只能选择让老人，主动或被动地，成为家庭内部被牺牲的部分。阅读原文

V. 身边Ourlife｜主动放下铁饭碗的国企员工，被时代摆弄的人

随着出版商炒作的“东北文艺复兴”和由此衍生的各类影视作品的泛滥，东北下岗潮逐渐变得固化，仿佛一场灾难突如其来，席卷三省。然而细究起来，我们会意识到，国企改制和下岗，是分阶段，分领域，分性别，分所有制关系的逐步进行，其中有前进，也有后退，有辉煌，也有衰微。但不变的是，没有有效的劳动者的团结，个人的命运只会浮浮沉沉，听凭时代浪潮摆布。文章描绘的两个家庭，正是个体沉浮的真实写照。阅读原文

VI.国际劳工组织｜2024-25年全球工资报告：工资不平等现象仍在持续

国际劳工组织最新报告显示，尽管自2000年以来，全球工资不平等现象整体呈下降趋势，但在工资水平较高的劳动者中，工资不平等水平的下降幅度更大，低薪劳动者内部工资不平等现象仍然严重。并且，随着经济转型，在中低收入国家，由于从事不稳定工作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地区的劳动收入不平等水平明显提高了很多。阅读原文

04

调查与报告

- 前程无忧：《企业干涉员工私生活调查》

- 前程无忧：《企业年假制度与休假现状调查》

- 智联招聘：《2024雇佣关系趋势报告》

- 脉脉高聘：《2024年度人才迁徙报告》

- 58到家：《58到家家政服务人员职业发展报告》

- 人力资本国际研讨会：《中国人力资本报告2024》

本期小报周期（2024/12/03 - 2024/12/16）

撰稿：鸡腿堡、伊甸、可丽饼、水泥

编辑：烤鸡翅

校对：水泥

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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